敢來後宮求見皇後的, 確實是“老”臣。

否則甭管你是多重的臣，沒哪個敢在無旨意的情況下闖內宮的。

不敢叫幾個七十多的老臣在外面曬太陽，瑾瑤忙宣了他們進來。

直接免了他們的禮, 賜坐。

“多謝皇後娘娘體恤老臣等！”

瑾瑤掛上職業笑容：

“幾位老大人無需多禮。說起來許多未見老封君們了, 不知道如今可都還好？”

皇後問話，哪個敢能不答。

幾人只好挑撿著說了幾句自家夫人的事。

瑾瑤卻仿佛很有興致一般，問過夫人，又問其他兒孫, 兒媳、孫媳。

幾人一瞧，得, 人老成精, 還有什麽不明白的, 皇後是不想他們開口。

可他們來便是存了目的的, 不管皇後給不給機會都是要說的。

幾人眼神交流一瞬, 帶頭的老大人起身，直接跪下：

“皇後娘娘容稟, 老臣等此來是為了求您勸導皇上廣納後宮一事，自古以來……”

看著這幾個老臣不止腿腳利索, 連口舌也這般流利，頭腦清醒，瑾瑤想，這時代莫不是當真這般養人？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做官不糊塗。

待他們長篇大論說完了, 瑾瑤都還在走神中，還是采拮忍笑, 輕輕在瑾瑤後背上點了點瑾瑤才回過神。

“說完了？”

幾個老臣有些摸不著頭腦：

“臣等說完了。”

他們看不穿瑾瑤的想法，在他們看來，一般來說便是真善妒的女人到這時候也得面上體現一把賢惠來, 答應勸解皇上納後宮，哪怕少納幾個呢，何況皇後娘娘曾經的賢名在外，這才來求她能有班姑之德。

瑾瑤點頭：

“儲位老大人進宮時應該瞧到外面立的碑了吧？先祖親立，上書‘後宮不得幹政’，本宮應守先祖遺訓，恪守宮規，不能幹涉朝政，各位老大人請回吧！”

其中一人急了：

“這……這如何是朝政了？這是皇上的家事，皇後娘娘做為元後自然有權利說話！”

瑾瑤更驚訝地看著他：

“原來這算是皇上的家事啊！那既然是家事，各位這樣急著又算什麽呢？盯著皇上的家事想要插手這算是份內之事？還是說你們覺得皇上連自己的家事都沒權利自己做主，需得經過各位的同意呢？”

幾位老大人沒想到瑾瑤看著柔柔弱弱的，說出的話竟這樣犀利，也不好交流，不禁有些急。

“皇後娘娘，老臣……”

正這時丫頭帶了蘇培盛徑直進來。

“給皇後娘娘請安！”

“是蘇公公啊，起來吧！”

“多謝娘娘！皇上聽說幾位老大人進宮走錯了方向，來到娘娘這裏了，特叫奴才過來引領幾位大人去養心殿。”

幾位老大人臉色不大好看，如何不知道這是皇上發怒了。

心裏惴惴不安地跟著蘇培盛去了養心殿。

如今四爺身邊有兩個大太監聽用，一個是蘇培盛，一個是先帝身邊的李德全。

李德全自打山東遇刺一事後，便徹底投入四爺陣營，這才保命至今。

再說養心殿的四爺，不止是生氣，而是非常生氣。

這些人竟然倚老賣老敢去瑾瑤那裏打擾她，當真是該死！

他不願納妃，一是不想多些沒必要的開銷，二來也想以身作則，叫百官們也能減少納妾數，安心正事。第三則是不想耽誤好人家的姑娘，他宮裏有六七個後來分進府的都是耽誤至今，自己不會再去寵幸他人，何必多造幽怨。

而其他人的不理解，原本他是不當回事的，但這些人敢為了一己之私逼迫他和瑾瑤便不能叫他放過了。

於是進了後宮一次又進養心殿，從裏面出來後，幾個老大臣當真是走不利索了，需要人攙扶著顫巍巍地離宮，第二天都被榮養了。

這下有心送女兒進宮的大臣們再也沒人敢勸皇上納妃了。

瑾瑤知道這結果後忍不住和四爺戲言：

“看來還是要下重手儆猴才能老實。”

“太給他們臉面了，都把自己太當回事了。”四爺對這些老臣也是很膩歪，卻又不能一下都罷免了，只能一步步來。

瑾瑤安撫地替他揉肩，被他拉住手一個用力抱進懷裏，貼得緊緊的，中間容不得任何事物。

瑾瑤生辰過後，許多大臣也反應過來了，給福蕙公主封將軍怕不是玩笑。

只是聖旨已下，福蕙公主都在隨軍回京受封的路上了，再說什麽都晚了。

倒是有人捉到了年家的把柄，連忙上奏參劾。

“臣參奏一等公年希堯，結黨營私！”

一大臣獻上奏折，裏面詳細講了結黨營私的情況。

幾個熟人朋友喝酒吃飯不算什麽大事，但大事的是你和什麽人在一起。

如今八王爺雖然仍是郡王，卻沒有參與朝政，他的黨派也被皇上清理了許多，雖然沒拿出來明著說，但長眼睛的都知道，不能和八爺黨接觸免得被誤傷，被皇上清算。

偏這年希堯竟不管不顧的，公開和八王爺在酒樓用飯，甚至還去青樓楚館，可不是現成的把柄獻上。

他們倒是要瞧瞧，皇上會不會看在皇後的面上從輕處理。

事實上皇後娘娘是皇後娘娘，年希堯是年希堯，皇上沒有一點留情的打算，翻出二十多條罪證來，直接將年希堯除了一等公爵位，降為三等將軍。

這可是年遐齡真刀真槍拼了幾十年才拼回來的爵位，一下就被這敗家子敗光了，年遐齡頓時病倒在床起不來了。

年希堯跪在床前：

“爹，兒子……”

“滾！你不是我兒子！從此往後你我父子恩斷義絕，再無父子關系，我會寫下斷絕書的。”

年希堯是真的慌了：

“爹，兒子錯了，兒子真的知道錯了，您別不要兒子啊！兒子只是瞧瞧六妹，八爺請兒子用飯，這是常理啊兒子哪想到會惹出這等事來？”走親戚留用飯請去消遣不都是正常的麽。

看到一把年紀哭這樣糊塗成這般的長子，年遐齡失望至極，後悔當初不該心疼他體弱便對他放松了要求，以至如今這樣大了還是沒個擔當。

“回老家去吧！往後便在老家終老了吧，別到處亂跑了。”

“爹？”年希堯帶著希望地看著他。

“不要叫我爹了！我這一輩子最對得起的便是你了，今年我都快七十了，沒幾年好活了，也沒力氣再顧著你了，我說斷絕關系不是氣話，你自己想不通什麽都沒有用，也沒人有耐心和你細說。去吧，去收拾東西走吧，不用在我面前了！”

“爹，您別不要兒子，兒子往後都聽您的成不？”

“晚了！”

“那、那讓兒子在您床前最後盡盡孝心，待您身子好了再離開……”

“滾！現在就滾！我看到你能好了才怪了！如果年前聽我話早些離京會有這樣的事麽？貪心不足，敗事有餘，如今你滿意了？來人，把這孽障給我丟出去，往後來了再不許進門！”

“爹！爹！”

年希堯一路被人拖也出去，哭得跟個什麽似的。

年遐齡氣得胸口起伏，賈夫人過來替他拍拍。

“行了，為這不爭氣的你還當真要氣死自己不成？”

年遐齡努力調整一會兒方才好。

“我才不想被他氣死呢，剛當上承恩公，我還想再風光幾年呢！再說還沒抱曾孫呢，我才舍不得死。”

賈夫人笑了：

“那不就行了！快起來用飯吧，不吃飯怎麽行。”

“不想吃，先放著吧，晚些時候再吃。”

年遐齡心裏還是不痛快，沒什麽胃口。

正在這時，管事娘子的進來回話：

“老爺、夫人，有內侍大人來了。”

“哦？那定是皇上有旨意了！”

年遐齡忙起床穿衣。

“見過承恩公！見過榮夫人！”內侍見到人忙先行禮。

原本他們應該讀完聖旨後再行禮才對，只是這二人身份特殊，當今國仗，從家禮上來說先行禮也不算錯。

“劉公公免禮，辛苦劉公公跑了一趟！”

一旁的管家娘子忙奉上賞銀。

賈夫人對內侍們向來大方，的以這些人都喜歡跑過來傳話。

內侍謝過後道：

“皇上有旨，承恩公接旨吧。”

……

送走傳旨內侍，年遐齡重新恢覆了活力，也不用躺床上了，在地上走來走去興奮得很。

“夫人，快快擺飯，我得趕緊用飯，今天好好休息一番，明天得上衙呢！”

賈夫人抿嘴忍笑：

“不是說沒胃口麽？”

“那是剛才，現在有了，感覺這肚子空得很，要多用一碗才行！”

賈夫人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：

“叫人準備了，這到底是你女婿的一道聖旨管用啊，成了仙丹一般，病直接便好了！”

“那是皇上看中，我可得好好做，不能給娘娘和皇上丟臉！”

原來四爺雖然除了年希堯的爵位，但封年遐齡為兵部尚書。

前幾天處置了幾個老臣中就有前兵部尚書，如今剛好有空缺便給了老丈人。

外人一瞧，得，人家年家已經分宗了，原來年希堯如何根本不影響年遐齡和年羹堯、年順堯，這一脈皇後娘娘的嫡親兄長才是正經的鐵帽子，動不得。

而得到如此結果的八爺，並不是十分滿意，他站在書房空前往外看，思緒飄得老遠。

原本這裏放著的幾把椅子很少有空的時候，老九、老十的專屬位，幾十年都如此。

而從什麽時候起他們倆個不再來他這裏了呢？

他想起來了，是從先帝有意培養當今的皇帝開始，他們便漸漸同他疏遠了，也漸漸入了先帝的眼，開始逐步得到寵信。

看如今他們，一個個雖然沒有得到重用，但手上多少都有了差事，顯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和皇上便有了交情在，這一切都讓他無法接受。

皇帝！老九、老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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